我父亲年轻时候想学治蛇伤,要学治蛇,首先得学会捕蛇,他就找了个师傅——杨满爹。 杨满爹是外地人,讨饭讨到我们那个地方,因为会捕蛇治蛇伤,就收了几个徒弟,在我们那里住下来了,他是个单身的流浪汉,就住在公社(乡政府的前称)里的那间小屋,小屋在一个山坡上,站在我家可以看到他家,站在他家,可以看到我们全队的房子,真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。 杨满爹带着徒弟们...
我父亲年轻时候想学治蛇伤,要学治蛇,首先得学会捕蛇,他就找了个师傅——杨满爹。
杨满爹是外地人,讨饭讨到我们那个地方,因为会捕蛇治蛇伤,就收了几个徒弟,在我们那里住下来了,他是个单身的流浪汉,就住在公社(乡政府的前称)里的那间小屋,小屋在一个山坡上,站在我家可以看到他家,站在他家,可以看到我们全队的房子,真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。
杨满爹带着徒弟们捕来的蛇,有些直接解剖,有些就卖给供销社。蛇卖的价钱高,杨满爹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,我想,也许,这就是我父亲发心想学捕蛇的原因吧。
有一次,杨满爹捕到了一条眼镜蛇,他很高兴,把徒弟们都喊来,抓住蛇头,蛇绕着他的手臂,他就给徒弟们讲解蛇的结构,讲着讲着,不自觉地把蛇头对着了自己的脸,突然,那蛇“噗——”的喷出一口毒液,毒液直直射进了杨满爹的双眼,当时他就痛得满地打滚,徒弟们赶紧打水来洗,赶紧抢救,可一切都来不及了,杨满爹的双眼就瞎掉了。
瞎了眼,再也不能捕蛇了,于是,他就住在家里不出去,由徒弟们轮流给他送饭和照顾,可是,那时候刚刚分田到户,大家都那么穷,都得起早贪黑地干活,谁有时间去照顾啊,能够保证每餐把饭送去了就不错了。不久后,杨满爹患上了肛瘘,大肠从肛门里掉出来,冬天里的裤子里全是稀屎,夏天更不得了,大肠拖在外面,整个房子都散发着恶臭。
后来,他的徒弟们慢慢的去送饭的次数也少了,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只有几岁,跟着我妈妈去送过饭,妈妈用火钳把他的衣裤夹出来,放到池塘里洗,我妈妈边洗边呕。可是,洗的次数毕竟有限。那时候要是有了尿不湿纸尿裤就好了,可惜没有。
杨满爹经常在屋里叫,像野兽一样嚎叫,他只要听到门外有脚步声,就越发叫,叫得毛骨悚然的。有一次,我和妈妈去供销社,经过他家,他听出了我妈妈的脚步,就喊我妈妈的名字,妈妈就进去了,他说他想吃腐乳,妈妈那次还真的弄了一瓶子腐乳给他了。
后来,杨满爹死了,公社里就把他葬在了他住的那个山坡上,他的坟上一直光秃秃的,没长一根草。村民们去山里,经过他的坟,还会时不时提起他,都说,他的悲惨晚年就是因为捕蛇带来的,说到底,还是他自己造孽而来的。有一年,我们经过他的坟,发现坟顶上不知何时被钉了一口长铁钎,我问爸妈,他们不知道谁钉的,也不知道为什么钉。
(一句后话:我父亲是杨满爹最后收的徒弟,他学的时间不长,后来,就发生了妈妈遇仙人砍树梦蛇的事。以前没想到,今日写这篇文字,突然想到了,也许这之间还有某些联系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