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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正藏 No. 0167 太子慕魄经
后汉 安世高译
1卷
闻如是:
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洹阿难邠坻阿蓝。
时,佛语诸比丘:“我身宿命为波罗奈国王作太子,名曰慕魄;始生有异,颜貌端正,绝无双比。自识宿命,无数劫事,所更善恶,罪福受报,寿夭好丑;没此生彼,所从来生,皆悉知见。年十三岁,闭口不言。
“王唯有此一子耳,举国人民皆重爱之,当继后嗣袭续王位;然以追识宿命,亿载存亡祸福,故质不语至十三岁,捐弃形骸,志存虚无,漂漂不说,饥寒恬淡,质朴意如枯木——虽有耳目,不存视听;智虑虽远,如无心志;不畏污辱,亦无憎爱;若盲若聋,不说西东;状如蒙瞆,不与人同。
“父王忧虑,甚用患苦,深耻邻国,恐见陵嗤。因呼国中诸婆罗门问之:‘此子何故不能言语乎?’婆罗门相视言:‘此子恶人也,虽面目端正殊好,内怀不亲;观相默默,欲害父母,危国灭宗,将至不久,不可畜养。既不能语,当何益王耶!今王了不复生子者,皆是恶子所防固也,是使大王不复生子耳。王宜弃捐,当生埋之。尔乃王身可全,保国安宗,然后更得生贵子耳;不者甚危!’
“王信狂愚,谓为审然。即用愁忧,坐起不宁,伎乐不御,服美不甘。则与长者、大臣共议之云:‘如之何?或有臣言,远弃深山无人之处;或有臣言,投沉深水。’有一臣言:‘当如师语,但作深坑,傍入如室,给与资粮、侍以五仆,生置其中。从命所如,空刓绝之为。’
“王即随此臣所言,即晨遣仆,故出埋之。太子心内悲感,伤其愚惑,矜慜无量。其母怜哀,心为伤绝,言:‘我无相生子,薄命乃值此殃,痛断我肠。’哽噎涕泣,悲怀喐吚,感恋靡逮。事不得已,俯仰放舍,遣人载出,当埋弃之。悉取太子所有衣被、璎珞、珠宝,皆用送之。
“复使于外,尽脱取其衣被、珠宝,持著一面,因共作坑。作坑未竟,慕魄独于车上,深自思惟,心与口语:‘今王以下及人民,皆共谓我为审聋痴哑不能语也;吾所以不语者,正欲舍世缘,安身避恼,济神离苦耳,今反当为诳诈所危。’既没身命,陷堕彼人,便默自取衣被、珠宝持去。作坑人辈,不觉慕魄取物去。
“时,慕魄则到水边,净自洗浴,以香涂身,悉取衣被、璎珞著之,到坑问曰:‘作坑何施?’其仆对曰:‘国王有子,名曰慕魄,喑哑聋痴,年十三岁,不能言语。王问婆罗门,婆罗门师白言:“当生埋之,尔乃安吉全国荣宗,利后子孙,以用是故。”我等作坑,欲埋慕魄。’慕魄即曰:‘我则是太子慕魄也。’人即惊悚,衣毛为竖,驰走往趣,视其车上,不见慕魄;还至坑所,谛熟观察,听闻言语,绝有异声,光景如月,世所希闻;动其左右,行者为止,坐者为起,飞鸟走兽,皆来会聚,伏太子前,听太子语。
“慕魄又曰:‘观我手足,察我形容,云何群迷诳诈所惑,以谬为谛,生相捐弃?’发意所陈,言成文章,左右惶敬,已咸惶露,上合下同,靡不顺从。其仪大惶,征营悚栗,两两相视,面目并青,咸曰:‘太子甚神,乃如是也。’皆前作礼,叩头求哀:‘愿赦我罪,共还入宫,到父王所。’慕魄曰:‘今已见弃,不宜复还也。汝径自往,白王令知。’仆即奔驰,白王如是。其母哀伤,使人问状,仆曰:‘太子甚神,开口一言,真惊恐人,闻者皆扰,行者满道。’王则愕然,且喜且悲,深怪所以。
“王与夫人,便共骖驾,往迎太子;国民大小,莫不驰动,观瞻满道。咸曰:‘太子类如欲见神形。’王未到顷,慕魄心即自念:‘当学道耳,适发此意。’天帝释即为化作园观浴池,众果树木,快乐无比。慕魄即便脱去著身好衣、珠宝,转作道人,被服俨然。
“王前欲到,逢见慕魄在树下坐。慕魄见王来到,即起迎逆,王为作礼。慕魄则曰:‘大王就坐。’王闻慕魄语言音声,威神光景,震动天地,绝无双比,即大欢喜,便晓慕魄:‘共还入国,居位理政,吾请避退。’
“慕魄曰:‘不可,不可!我以畏厌地狱勤苦,愁毒万端。吾昔曾更作此国王,名曰须念,以正法治国,奉行诸善,二十五年鞭杖不行,刀兵不设,牢狱无系者。惠施仁爱,恩流德布,救济穷乏,无所贪惜。虽有此行,犹犯微阙,终堕地狱,六万余岁;蒸煮剥裂,痛酷难忍,求死不得,欲生不得。当尔之时,父母在处,虽有资财,亿载无数,富而且贵,快乐无极。宁能知我在彼,地狱拷治剧乎?岂复能来分取我身苦痛?不也。
“‘我所以堕罪者何?往昔作此大国王时,小国王附庸诸域,皆悉统属。王性慈仁,其德至淳,法令不严,诸小国王皆轻慢易,咸共谋议:“今此大王谨善软弱,威禁不摄,德不堪任统御大国;当共攻伐,废退之耳。”即举兵众来攻大国。时王须念,逆以珍奇财宝,皆赐遗之,复以重官厚禄抚顺慰喻,诱而安之。即皆止息,各还本国。如是未久,复来攻伐,数数非一。大国群僚,咸共嗔恚,上白大王:“诸小臣国,愚戆无义,不虑罪衅,数为慢突。造成悖逆,触犯尊上,令民驰扰,警备不息。当应诛讨,以除寇害。”王曰:“为民父母,当务仁化,恕己育物,危命济众;彼犹婴孩,愍其无识,以渐诱导,不忍加害也。”王怀弘慈,普哀物命,永无诛伐之心。群臣不忍数为属城小国所见陵易,忿不顾难,窃私举兵,讨伐诸国,即大残杀人民。
“‘大王闻之,甚用悲痛,为之雨泪,皆为诸国死亡人民持服,犹丧其子,矜愍无极。诸小国王见大国王,慈心矜念人民乃尔,即皆降伏来归附之。其来归附者,大王则为施设厨膳,大官设膳,皆须烹杀牛羊六畜,以具众味。烹宰之时,辄当先白。王心虽慈,事不获已,顉头可之。缘是得罪,勤苦如是。每一念之,心甚怀寒,衣毛为竖,身体则为虚冷汗出。我所以不语者,追忆过世所更吉凶、安危、成败,恐复与会,故结舌不语至十三岁,冀以静默,免瑕脱秽,出度尘劳,永辞于俗,不与厄会。适复念欲闭口不语,而当为王所见生埋,恐王后时,复得是殃,一入地狱无有出期。我意不欲令王得罪,故复语耳。徒欲为道,守意无为,不乐为王也。人居世间,恍惚若梦,室家欢娱,须臾间耳。计命无几,忧畏延长,乐少苦多,众恼万端。是以智者,以国、财宝、恩爱为累,众欲为尘。使我为王,当复憍泆贪求快意,令民忧烦,为天下之大患也。故欲除忧,弃离尘累,反流索源,拯济未度。生世如寄,无一可怙,年衰岁移,老命促疾,不可逡蠕,去道日远。不贪富贵,不重珍宝,弃捐世荣,思想大道,高翔远逝,自济于世。’
“父王曰:‘当那可尔,汝为智者,当原不及,不可便尔,故弃我去。’王心悲喜,深悔所为。
“太子复曰:‘何闻父子,生而相弃?恩爱已乖,骨肉已离,为行己愆,不可听观。屈苦相迎,徒益劳烦。’父闻子语,见其志固,罔然失厝,惭愧忸怩,无辞可对。
“王曰:‘如汝前世作国王时,奉行诸善,才有小失,非所忆知,而尚受罪,勤苦乃尔。今我治国不奉正法,既无微善,反是逐非,憍贵自恣,纯行危殆,罪当何赀耶?’便放太子听行学道。太子于是弃国捐王,不慕人物,一心专精,念道修德,功勋累积,遂至成佛。佛已得道,复度十方诸天人民,不可称计,无央数劫,不以为劳,菩萨所更勤苦如是。”
佛言:“尔时,太子者,我身是也;父王者,今现我父阅头檀是;母者,摩耶是;尔时相师婆罗门者,调达是;时仆者,阿若拘邻五人是也。诸欲为道者,皆当承顺佛教,无犯经戒;为道虽苦,胜在三恶道、八难处也。违戒犯禁,后堕恶道,得脱为人,当生贫苦,或作奴婢,愿不自由;奉戒行善,三尊可得。”
佛说如是,诸比丘众、诸天人民,莫不欢喜,为佛作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