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高僧传--护法2.唐终南山龙田寺释法琳

更新:2020-05-06 10:27:52

   唐高僧传--护法2. 唐终南山龙田寺释法琳   唐终南山龙田寺释法琳   【原 文】   释法琳,姓陈氏,颖川(1)人。远祖随官寓居襄阳(2)。少出家,游猎儒释,博综词义。金陵楚郢,从道问津。自文苑才林,靡不寻造。而意存纲梗,不营浮绮。   野栖木食于青溪等山,昼则承诲佛经,夜则吟览俗典。故于内外词旨,经纬遗文,精会所归,咸肆其抱。而风韵闲雅,韬德潜形。气扬彩...

   唐高僧传--护法2. 唐终南山龙田寺释法琳


  唐终南山龙田寺释法琳
  【原 文】
  释法琳,姓陈氏,颖川(1)人。远祖随官寓居襄阳(2)。少出家,游猎儒释,博综词义。金陵楚郢,从道问津。自文苑才林,靡不寻造。而意存纲梗,不营浮绮。
  野栖木食于青溪等山,昼则承诲佛经,夜则吟览俗典。故于内外词旨,经纬遗文,精会所归,咸肆其抱。而风韵闲雅,韬德潜形。气扬彩飞,方陈神略。隋季承乱,入关观化,流离八水(3),顾步三秦(4),每以槐里(5)仙宗,互陈名实。昔在荆楚,梗槩其文。而秘法奇章,犹未探括。自非同其形服,尘其本情,方可体彼宗师,静兹纷结。乃权舍法服,长发多年。
  外统儒门,内希聃术。逐以义宁初岁,假被巾褐,从其居馆。琳素通《庄》、《老》,谈吐清奇,道俗服其精华。乃住京师济法寺。
  至武德四年,有太史令傅奕,先是黄巾,深忌佛法,上废佛法事者十有一条。云释经诞妄,言妖事隐,损国破家,未闻益世,请胡佛邪教退还天竺,凡是沙门放归桑梓,则家国昌大,李孔之教行焉。武皇容其小辩,朝辅未能抗也。
  时谓遵其邪径,通废宏衢,莫不惧焉。乃下诏问曰:“弃父母之须发,去君臣之章服,利在何门之中?益在何情之外?损益二宜,请动妙释”。
  琳愤激傅词,侧听明敕,承有斯问,即陈对曰:“琳闻至道绝言,岂九流(6)能辩。法身(7)无象,非‘十翼’所诠。但四趣茫茫,漂沦欲海。三界蠢蠢,颠坠邪山。诸子迷以自焚,凡夫溺而不出。大圣为之兴世,至人所以降灵。遂开解脱之门,示以安隐之路。于是中天王种,辞恩爱而出家。东夏贵游,厌荣华而入道。誓出二种生死(8),志求一妙涅槃。宏善以报四恩(9),立德以资三有(10)。此其利益也。毁形以成其志,故弃须发美容。变俗以会其道,故去君臣华眼。虽形阙奉亲,而内怀其孝。礼乖事主,而心戢其恩。泽被怨亲,以成大顺。福沾幽显,岂拘小违。上智之人,依佛语故为益。下凡之类,亏圣教故为损。惩恶则滥者自新,进善则通人感化”。此其大略也。
  而傅氏所奏,在司犹未施行,奕乃多写表状,远近公然流布,京室闾里,咸傅“秃丁”之诮。剧谈酒席,昌言“胡鬼”之谣。佛日翳而不明,僧威阻而无势。
  于时达量道俗动毫,成论者非一,各陈佛理,具引梵文,委示业缘,曲垂邪正。但并是奕之所废,岂有引废证成。虽曰“破邪”,终归“邪破”。
  琳情主玄机,独觉千载。器局天授,博悟生知。睹作者之无功,信乘权之有据。乃著《破邪论》。其词曰:庄周云:六合(11)之内,圣人论而不议;六合之外,圣人存而不论。老子云:“域中有四大,而道居其一”。考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之致,忠烈孝慈之先,但欲攸序彝伦,意存敬事君父,至德唯是安上治民,要道不出移风易俗。自卫返鲁,讵述解脱之言。六府九畴,未宣究竟之旨。案前汉《艺文志》,所纪众书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,莫不功在近益,俱未畅远途。诚自局于一生之内,非回拔于三世之表者矣。遂使当见因果,理涉旦而犹昏。业报吉凶,义经丘而未晓。斯并六合之寰块,五常之俗谟,讵免四流(12)浩汗,为烦恼之场。六趣(13)谊哗,造尘劳之业者也。
  原夫实相杳冥,逾道之要道。法身凝寂,出玄之又玄。唯我大师,体斯妙觉。二边顿遣,万德斯融。不可以境智求,不可以形名取,故能量法界而兴悲,揆虚空而立誓。所以现生秽土,诞圣王宫。示金色之身,吐玉毫之相。
  布慈云于鹫岭,则火宅焰销。扇慧风于鸡峰,则幽途雾卷。行则金莲捧足,坐则宝座承躯。出则天主导前,入则梵王从后。声闻、菩萨俨若朝仪,八部万神森然翊卫。宣《涅槃》则地现六动,说《般若》则天雨四花。百福庄严,状满月之临沧海。千光照曜,如聚日之映宝山。师子一吼,则外道摧锋。法鼓蹔鸣,则天魔稽首。是故号佛,为法王也。岂与衰周李耳比德争衡。
  末世孔丘辄相联类者矣。是以天上天下,独称调御之尊。三千大千,咸仰慈悲之泽。然而理深趣远,假筌蹏而后悟。教门善巧,凭师友而方通。统其教也,
  则八万四千之藏。二谛十地之文,海殿龙宫之旨。古谍今书之量,莫不流甘露于万叶,垂至道于百王。近则安国利民,远则超凡证圣。但以时运末融,致令汉梵殊感。
  故西方先音形之奉,东国后见闻之益。及慈云卷润,慧日收光,乃梦金人于永平之年,覩灵骨于赤乌之岁(14)。于是汉魏齐梁之政,像教勃兴,燕秦晋宋已来,名僧闲出。或神力救世,或异迹发人。或慧解开神,或通感适化,及白足临刃不伤,遗法为之更始。志上分身员户,帝王以之加信,具诸史籍,其可详乎。并使功被将来,传灯永劫。
  议者佥曰:“僧唯绍隆佛种,佛则冥卫国家。福隆皇基,必无废退之理。我大唐之有天下也,应四七之辰,安九五之位。方欲兴上皇之风,开正觉之道,治致太平,永隆湻化。但傅氏所述(15),酷毒秽词,并天地之所不容,人伦之所同弃。恐尘黩圣览,不可具观。伏惟陛下,布含宏之恩,垂鞠育之惠,审其逆顺,议以真虚。佛以正法远委国王,陛下君临斯当付嘱”。
  谨上《破邪论》一卷,用拟传词,文有三十余纸。自琳之缀彩,贯绝羣篇。野无遁贤,朝无遗士。家藏一本,咸诵在心,并流略之菁华,文章之冠冕。茂誉于是乎腾广,昬情由之而开尚矣。琳又以论卷初出,意在宏通,自非广露其情,则皂隶(16)不尘其道。乃上启储后(17)、诸王及公卿侯伯等,并文理宏被,庶绩咸熙。其博诣焉,故奕奏状因之致寝,遂得释门重敞,琳实其功。
  东宫庶子虞世南,详琳著论,乃为之序□。而傅氏不惬其情,重施密赞,构扇黄巾用为党类,各造邪论,贬量佛圣,昏冒生灵,衒曜朝野,熏莸(18)既杂,时所疑焉。武德元年(19)春,下诏京置三寺,唯立千僧,余寺给赐王公,僧等并放还桑梓。严敕既下,莫敢致词,五众哀号于槀街,四民顾叹于城市。于时道俗蒙然,投骸无措,赖由震方出帝,氛祲廓清。素袭启闻,薄究宗领。登即大赦,还返神居。故佛日重朗于唐世,又由琳矣。
  琳频逢黜陟,誓结维持,道挫世情,良资寡学,乃探索典籍,隐括玄奥,撰《辩正论》一部八卷,颍川陈子良注之,并制序曰:“昔宣尼入梦,‘十翼’之理克彰。伯阳(20)出关,‘二篇’之义爰著。或钩深系象,或探赜希夷,名言之所不宣,阴阳之所不测。犹能弥纶天地,包括鬼神。道无洽于大千,言未超于域内,况乎法身圆寂,妙出有无。至理凝玄,迹泯真俗。体绝三相,累尽七生。无心即心,非色为色。筌蹏之外,岂可言乎?若夫西伯拘羑,遂显精微。子长蚕室,卒成先志。故《易》曰:‘古之作《易》者,其有忧乎?论之兴焉,良有以矣’”。
  有道士李仲卿、刘进喜等,并作庸文,谤毁正法,在俗人士或生邪信。法师愍其盲瞽,遂著斯论。可谓鼓兹法海,振彼词锋。碧鸡之锐竞驰,黄马之峻争骛(21)。莫不叶堕柯摧,云销雾卷。
  贞观初年,帝于南山大和宫旧宅,置龙田寺。琳性欣幽静,就而住之。众所推美,举知寺任。从容山服,咏歌林野。至十三年冬,有黄巾秦世英者,挟方术以邀荣,遂程器于储贰(22),素嫉释种,阴陈琳论,谤讪皇宗,罪当罔上。帝勃然下敕,沙汰僧尼。见有众侣,宜依遗教。
  仍访琳身,据法推勘。琳扼腕奋发,不待追征,独诣公庭,轻生狥理。乃絷以缧绁(23),下诏问曰:“周之宗盟,异姓为后,尊祖重亲,实由先古。何为追逐其短,首鼠两端。广引形似之言,备陈不逊之喻。犯毁我祖祢,谤黩我先人。如此要君,罪有不恕”。
  琳荅曰:“皇天无亲,竟由辅德。古人党理而不党亲,不自我先,不自我后。虽亲有罪必罚,虽怨有功必赏。赏罚理当,故天下和平。老子习训道宗,德教加于百姓,恕己谦光,仁风形于四海”。
  又云:“今刘、李所述,谤灭老氏之师,世莫能知,著兹《辩正论》,有八卷,略对道士,六十余条。并陈史籍前言,实非谤毁家国”。自后辨对二十余例,并据琳词,具状闻奏。敕云:“所著《辩正论?信毁交报篇》曰:‘有念观音者,临刃不伤’。且赦七日,令尔自念,试及刑决能无伤不”?琳外缠桎梏,内迫刑期。水火交怀,诉仰无路。乃缘生来所闻经教及三圣尊名,铭诵心府,拟为显应。
  至于限满,忽神思飘勇,横逸胸怀,欢庆相寻,顿忘死畏,立待对问,须臾敕至,云:“今赦期已满,当至临刑,有何所念,念有灵不”?
  琳援笔荅曰:“自隋季扰攘,四海沸腾。疫毒流行,干戈竞起。兴师相伐,各擅兵威。臣佞君荒,不为正治。遏绝王路,固执一隅。自皇王弔伐,载清陆海。斯实观音之力,咸资势至之恩。比德连踪,道齐上圣。救横死于帝庭,免淫刑于都市。琳于七日已来,不念观音,唯念陛下”。
  敕治书侍御史韦悰问琳:“有诏令念观音,何因不念?乃云:‘唯念陛下’”。
  琳荅:“伏承观音圣鉴,尘形六道,上天下地,皆为师范。然大唐光宅四海,九夷奉职,八表刑清,君圣臣贤,不为枉滥。今陛下子育恒品,如经即是观音。既其灵鉴相符,所以唯念陛下。且琳所著正论,爰与书史伦同,一句参差,任从斧鉞。陛下若顺忠顺正,琳则不损一毛。陛下若刑滥无辜,琳则有伏尸之痛”。具以事闻,遂不加罪。有下敕徙于益部僧寺。行至百牢关菩提寺,因疾而卒,时年六十九。
  沙门慧序,经理所苦,情结断金。晓夕同衾,慰抚承接。及命将尽,在序膝上。序恸哭崩摧,泪如驶雨。乃召诸关傍道俗,葬于东山之项。高树白塔,勒铭志之。行路望者,知便下泪。
  琳所著诗、赋、启、颂、碑、表、章议、大乘教法,并诸论记传,合三十余卷。并金石击其风韵,缛锦缋其文思,流靡雅便,腾焰弥穆。又善应机说导,即事骋词,言会宫两,义符玄籍,斯亦希世罕嗣矣。
  注 释
  (1)颖川:今河南许昌。
  (2)襄阳:今湖北襄阳。
  (3)八水:原指关中泾水、渭水等八条河流,此泛指关中。
  (4)三秦:项羽破秦入关,曾三分开中之地,故关中亦称三秦,在今陕西一带。
  (5)槐里:古地名,在今陕西兴平县东南。
  (6)九流:儒家、道家、阴阳家、纵横家、法家、名家、墨家、农家、杂家等九学派。
  (7)法身:佛所说之正法,佛所得之无漏法,及佛之自性真如如来藏。
  (8)二种生死:《成唯识论》卷八所举之二种生死,即分段生死与变易生死。
  (9)四恩:《大藏法数》卷二十三指四恩为天下恩、国王恩、师尊恩、父母恩。
  (10)三有: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。义同三界。
  (11)六合:指天地四方。
  (12)四流:又作四暴流、四大暴流、暴流,乃烦恼之异名,包括欲暴流、有暴流、见暴流、无
  明暴流。
  (13)六趣:又称「六道」,即地狱道、饿鬼道、畜生道、修罗道、人间道、天道。此在佛教中
  属六凡界,前三道属三恶道,后三道属三善道。
  (14)覩灵骨于赤乌之岁:三国赤乌十年,康僧会应孙权之请,于第三个七日内,感得舍利,孙
  权感其威神,遂归依佛教。
  (15)傅氏所述:即傅奕上书沙汰僧尼十一条。
  (16)皀隶:指衙门里的差役。
  (17)储后:即太子之别名。
  (18)熏莸:熏即香草,莸即臭草,后多以喻善人与恶人。
  (19)武德元年:验诸史料,似是武德九年之误。
  (20)伯阳:此指老子,老子字伯阳。
  (21)碧鸡之锐竞驰,黄马之峻争骛:云南昆明市东有金马山,西有碧鸡山,二山皆有神祠,相
  传汉时于此争祭金马碧鸡之神。
  (22)储贰:太子之别称。又以皇女为储贰。
  (23)缧绁:拘系犯人之绳索,引申为囚禁。
  【译 文】
  释法琳,俗姓陈,颖川(今河南许昌)人。远祖随官移居襄阳(今湖北襄阳)。少年出家,学兼儒释,博综词义。曾在江浙、湖北一带游学问道,文苑才林,无不涉足。而注重义旨,不尚浮华。野栖木食于青溪等山。昼则读诵佛经,夜则吟览俗典,故对于内外经籍史书、词旨文义,全都精通。
  而气度优雅,韬光养晦,神情飞扬,风神俊逸。隋末天下大乱,入关游化,流离八水,顾步三秦(「八水」、「三秦」均指关中)。曾与当地道士一起,谈道论法。
  过去在湖北时,曾读过道典,知其梗概,但末细加探讨。若不同其形服,不知其本情,很难体其宗旨,法琳乃暂时脱去法服,蓄起长发,博览儒家、老庄学说,并于义宁初年(公元六一七年)披上黄巾,穿起道袍,居于道观。法琳原就精通老庄学说,谈吐清奇,故很受道俗二界之崇敬。唐武德初年(公元六一八年)再归释门,住于京城济法寺。
  到武德四年(公元六二一年),有太史令傅奕,本是道士,深忌佛法,上表奏请废佛,所陈凡十一条,称言佛典荒诞不经,妖妄惑众,损国破家,没有什么益世的价值,请朝廷把佛教退回天竺,把僧侣放归桑梓,如此则家国昌大,儒道盛行。
  武则天皇帝让他上朝廷上与众大臣相辩论,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。唐高祖乃下敕问道:“沙门弃父母之发须,去君臣之章服,利在何门之中?益在何情之外?损益二方面并请沙门作出解释”。
  法琳对傅奕之奏请十分气愤,既然高祖请沙门作出解释,就据理抗争,上书奏道:“琳曾闻至道绝言,岂九流能辩:法身无象,非十翌(指《易》之‘上彖’、‘下彖’、‘上象’、‘下象’、‘上系’、‘下系’、‘文言’、‘说卦’、‘序卦’、‘杂卦’)所诠。但四趣(指阿修罗、饿鬼、畜生、地狱)茫茫,沉沦于欲海;三界蠢蠢,颠坠邪山。诸子迷恋火宅,凡夫溺而不出。大圣因之降世,至人所以显灵,大开解脱之门,示以智慧之路。于是佛陀辞亲爱而出家,东夏士庶厌弃荣华而入道。誓求了生脱死的涅槃法门,宏善立德以之报恩,这是无上的利益呀。虽然剃发易服,脱离世俗礼法,外表似乎缺乏对尊亲的侍奉,但内心为亲人消灾礼忏的孝心更大;礼数上似乎疏忽了对家园的报効,但实际上报恩祈福的功德更大。沙严的德泽广被,福沾幽显。上等人修行佛法而受益,下等人不敬圣教而受损;沙门以佛法济世惩恶,使恶人自新;以佛法度人劝善;则能感化大众”。
  这些就是其奏表之大体内容。但傅氏未等朝廷实施其废佛之奏请,就把其上奏之内容公诸于世,并广为流布,因其奏表中多有「秃丁」、「胡鬼」之语,因此,社会上很快就出现了「秃丁」、「胡鬼」等对僧人之蔑称、讥诮,佛教界面临一种严峻的形势。
  僧侣中有识之上也纷纷而起,挥毫著论,各陈佛理,具引梵文,广示业缘,澄清是非。
  此时法琳乃广征博引,著《破邪论》二卷,其词曰:庄周云:“六合之内,圣人论而不议;六合之外,圣人存而不论”。老子曰:“域中四大,而道居其一”。考诸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之致,忠烈孝慈之先,但欲序彝伦而事礼敬,至德唯是安上治民,要道不出移风易俗。孔子自卫返鲁,岂述解脱之言?六府九畴,未宣究竟之旨!案前汉《艺文志》,所记众书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,莫不功在近益,俱未畅叙远途,都只局限于一生之内,非超出三世之表。遂使当见因果,理虽多而犹昏,业报吉凶,义其众而未晓。此之所言者,多属六合之事,五常之俗,故不免造作六趣尘劳之业,沉沦于世俗烦恼之流。
  至于佛教所重之实相,乃无形无相、玄之又玄之本体,只有佛陀亲证其体,二边顿遣,万德皆融,不可以境智求,不可以形名取,所以能量法界而兴悲,揆虚空而立誓,示现秽土,降生王宫。现金色之身,吐玉毫之相。布慈云于鹫岭,则火宅之焰灭;扇慧风于鸡峰,则幽途之雾散。
  行则金莲捧足,坐则宝座承躯;出则天帝导前,入则梵王从后,声闻、菩萨有若朝仪,八部万神犹如侍卫;宣《涅槃》则大地震动,说《般若》则天雨四花;百福庄严,如满月之临沧海,千光照耀,似圆日之映宝山。狮子一吼,则外道摧锋,法鼓才鸣,则天魔稽首。是故号之为佛,乃法王也,怎能与周代李耳相提并论,与末世孔丘同日而语!所以「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」,三千大千,全仰慈悲之泽。然而佛教理致深奥,假筌蹄而后语。教门善巧,凭师友而方通。统其教者,有八万四千法门。
  二谛十地之文,海殿龙宫之旨,无不流甘露于万世,垂至道于百王。其法近则安国利民,远则超凡证圣,只因机缘、时运不同,故有梵汉之殊。西土先沐佛泽,东土后闻声教。慈云东被,慧日普照,才有汉明帝梦金人于永平之年,孙权睹佛骨于赤乌之岁。于是,汉魏齐梁之后,佛教勃兴,燕秦晋宋以来,名僧辈出。或以神力救人,或以奇迹度人,或慧解开神,或通感适化,乃至足履刃而不伤,火烧经而不毁。民众趋之若骛,帝王崇信有加。这一切具诸典籍,历历可观,功垂将来,传灯永劫。
  世人都说:“僧侣是绍隆佛法的佛子,佛则冥卫国家,百姓承泽,皇室蒙福,必无废退之理。」我大唐之有天下,乃应四七之辰,安九五之位,方欲兴上皇之风,开正觉之路,治致太平,永隆淳化。但傅氏所言(即傅奕之奏请废除佛法),对佛法极尽诋毁之能事,词秽语酷,为天地所不容,人伦之所同弃,恐亵渎圣览,不可具观。伏惟陛下,布含宏之恩,垂养育之惠,审其逆顺,辨其真伪。佛以正法委寄国王,陛下君临天下,乃绍隆佛法希望之所在。今谨呈上《破邪论》一卷,文有三十余纸,望能制颁天下,广为流布。
  法琳又以该论初出,意在宏通,若不广为传布,则士庶难识其道,乃上启太子及诸公卿大臣,情文并茂,言真意切,故使傅氏奏请废佛之事,因之而停止,遂得释门再开,佛法重弘,法琳其功也。其时,东宫庶子虞世南,详细研读了法琳之《破邪论》,并为之作序。
  但傅奕仍不甘罢休,重向皇上进谗言,并与黄巾道士相勾结,各造邪论,贬斥佛教,煽动君臣,迷惑民众。
  武德九年(公元六二六年),唐高祖下敕沙汰僧尼,京城只置三寺,设一千僧人,其它的寺院则赐给各王公大臣,所沙汰之僧尼则放归桑梓。严敕既下,没有人再敢抗辩,五众(即佛门五众)哀号于道路,四民(即士、农、工、商)慨叹于城市。道俗惶惶,罔然无措。后来,高祖退位,唐太宗大赦天下,佛教才得以恢复。所以佛教重兴于唐代,又是法琳之功也。
  法琳一生,正逢佛教处于多事之秋,为了挫败道教攻击和诋毁,他广览典籍,探索玄奥,著《辩正论》一部八卷,颖川陈子良为之作注并制序,序曰:“过去孔子入梦,十翼之理方彰,伯阳(即老子)出关,二篇(指《道德经》二篇)之义才显。钩深致玄,探赜索微,名言之所不宣,阴阳之所不测。虽能弥纶天地,妙出鬼神,但言未超出域内,何况法身圆寂,妙出有无,至理凝玄,迹泯真俗,体绝形相,累尽七生,无心即心,无色即色,筌蹄之外,岂可言诠?西伯(即周文王)被拘羑里而演《周易》,子长(即司马迁)遭宫刑而成《史记》,故《易》曰:『古之作《易》,其有忧乎?论之兴焉,良有以矣”。』
  有道士李仲卿、刘进喜等,并作论谤毁正法,世俗人士,或生邪信,法琳悲怜其盲瞽,遂著斯论(即《辩正论》》,鼓兹法海,振彼词锋,各种谬论邪说,才被一一摧破。
  贞观初年(公元七二七年),太宗在南山大和宫旧宅建立龙田寺,法琳性好幽栖,止住于此寺。为僧众所推崇,担任寺主。悠游于山林之中,至贞观十三年冬,有道士秦世英,以方术邀荣,并进谗于皇室,诽谤法琳所著的《辩正论》讪毁皇帝的祖宗,有罔上之罪。
  太宗大怒,下敕沙汰僧尼,并要抓法琳问罪。法琳毫不畏惧,不待追拿,自诣公庭,准备以身殉法。至公庭后,法琳就被捆绑起来,皇帝亲自下诏责问,曰:“中国古来就有尊祖重亲之传统,为何广引形似之言,借陈下逊之喻,诋毁我之祖先,如此轻蔑皇族,罪在不赦”。
  法琳正色答道:“古人曰:『皇天无亲,唯德是辅。』古人依理而不依亲。虽亲有罪必罚,虽怨有功必赏。赏罚得当,故天下和平。老子习训道宗,德教加于百姓,恕己谦光,仁风形于四海”。
  又云:“今刘、李所述,谤毁老氏之师,世人不知其非,故著《辩正论》八卷,以驳斥道士谬论邪说。六十余条,多出自史书典籍,实非谤毁皇宗”。
  太宗闻奏后,下敕云:“你所著之《辩正论?信毁交报篇》中宣称:‘有念观音者,临刀不伤’。今宽限七日,让你称念观音,到动刑时再看看是否真能临刀不伤”?法琳既身陷牢狱,申述无门,遂把平生来所学经典及三圣尊名,铭诵在心,日日修行。
  到期限已满那天,法琳忽然灵机一动,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。
  当皇上下敕问他:“今限期已满,今天就要动刑了,不知你有何所念?所念又有灵验不”?
  法琳援笔答道:“自从隋末之后,四海沸腾,疫毒流行,干戈不息,列强争雄,各擅兵威。后来李唐平定海内,天下遂得安宁,此实仰仗观音之力,势王之恩。此功此德,堪与上圣媲比。臣七日以来,不曾称念观音,唯念陛下”。
  侍御史韦悰问法琳:“皇帝下诏令你称念观音,因何不念,而说只念陛下”?
  法琳回答道:“观音圣鉴六道,天上地下,皆为师范,而大唐一统天下,四海清平,内外和睦,陛下子育万品,皇恩浩荡,如经上所说,正是观音。因为如此,所以只念陛下。另外,法琳所著《辩正论》,史料全都出自典籍,若有一句偏差,愿受刀斧之罚;陛下若顺忠顺正,法琳则可以不损一毛;陛下若欲滥杀无辜,法琳则难逃此劫”。
  审讯的人把这些报告太宗之后,太宗遂不加罪,下敕令迁徙四川为僧。当他行至百牢关菩提寺时,因疾而卒,世寿六十九。
  法琳临终时,沙门慧序曾侍其左右,晓夕同衾,慰抚承接。命将尽时,伏在慧序之膝上。慧序恸哭哀号,泪如雨下。法琳入寂后,他遂召集关旁道俗,把他葬于东山之顶。植以高树,立以白塔,撰铭志之。过路之行人,遥望树塔,无不悲伤落泪。
  法琳所著诗、赋、启、颂、碑、表、章议、大乘教法,并诸论述传记,计三十卷,均情文并茂、义理幽深。他又善于应机示教,即事说法,言会宫商,义符玄理,实希世之奇才,佛门之法将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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